高考如同一次劇烈的撞擊，18年的懵懂歲月至此戛然而止。如遭當頭棒喝，惘惘然的少年從漫漫高考路的巨大羽翼中走出來，向不同的道路踽踽而行。——題記

（文/本刊記者　永春一中高考文科狀元 黃穎玨）6月9日——宣告最后一個科目考試結束的鐘聲敲響，蓄謀已久的狂喜卻沒有發(fā)生。抬首四顧茫然，偌大的教室靜無一言，只有監(jiān)考員分收試卷的窸窸窣窣，仿佛從前每日晨跑時越耳的風聲。

結束了，寒窗下的日日夜夜。堅持抑或松懈，都模糊成灰舊的過去，再不能左右結果。但心里還有些茫然的不甘，仿佛這4張答卷還不夠。還有很多話沒說，還有很多事未做。就在2天前，我還有無數(shù)的可能與期待，現(xiàn)在卻已塵埃落定。

廣播開始通知考生離場。收拾文具，準考證油墨鮮艷，座位旁陽光潑灑。教室外人流漸漸匯集，卻有幾秒沒有人說話。然后是低低的絮語聲，慢慢地有人低笑，談論起今晚的行程，接著談話聲漸漸高昂起來，整個樓道被聽不清內容的輕快聲音充滿。

如今談話的內容已難以回憶，只記得走到校門口，人格外多。容色蒼老卻衣色鮮艷的家長，扎著紅絲帶的志愿者，滿掛的橫幅。我也走向等待的父親，有釋然亦有茫然。

我曾以為早已準備好，但想當然的一切卻都沒有發(fā)生。

6月15日——晝夜顛倒的狂歡已過去了。計劃中的玩樂卻不比當年課間提心吊膽的嬉戲那般令人感懷。偶爾回校繳交材料，教室卻已經坐滿了新的高三學生，我們在窗外看熟悉的桌椅黑板，卻儼然外人。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總是想起查分的日子漸漸壓近了。

6月25日——畢業(yè)典禮。

鬧哄哄地拍照合影。

陸陸續(xù)續(xù)地知道了同窗的分數(shù)。想到這幾十個年輕的舊時同伴有一大部分都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轉折，心里知道這是一個具有空前意義的時刻。但大家都并不是十分震動，有什么仿佛變了，又似乎并未有太大的變化。

就如同在一望無垠的冰崖上行走一般，每一步都可能在深淵底下引發(fā)巨嘯般的震動，但在地面上繩趨尺步的人們一無所覺，只有這震動遷搖至摧枯拉朽的雪崩時，人們才能最終意識到那一步的重要。

6月31日——這幾日是形形色色的同學聚會。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久遠記憶中的垂齠玩伴在這分別的幾年中都各自成長，再見已是染絲之變。有人家難為繼，早早輟學打工，眉眼灰暗地抽著悶煙，如長者般聽眾人不諳世事地笑談;也有人已打算好出國留學，正當意氣風發(fā)，高聲談論改變制度與高考應試的愚蠢無稽。后來有人問起一個缺席的女同學，驚然得知她亦早早輟學，年前在外地意外懷孕，驚懼絕望之下已自盡身亡。

一時欷歔。想起幼時她比眾人工整認真許多的作業(yè)，只覺面上無光。如楊絳所言，“那是一個幸運的人對一個不幸者的愧怍。”

菲茨杰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有一段著名的論述：我年紀還輕，閱歷不深的時候，我父親教導過我一句話，我至今還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評任何人的時候，”他對我說，“你就記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個個都有過你擁有的那些優(yōu)越條件。”

道理是顯而易見的，事情發(fā)展的規(guī)律是公平的，一切不幸與幸運都有其必然性。但不公平依然存在，從出生起便發(fā)生在每一個人身上，高考只不過是一個極端的例子。

而對于大部分像我一樣平凡的年輕人來說，高考更像是一個契機，讓他們更加接近生命的本質，更加接受平庸的可能性，更加能夠關注苦難，也因此更加學會珍重其志。

作者簡介：

黃穎玨，永春人，永春一中高考文科狀元，高考成績：617分（文），獲獎情況：2015年獲香港大學Speech&Express夏令營活動優(yōu)秀發(fā)言人稱號、2016年獲福建省英語競賽二等獎、2016年獲縣優(yōu)秀學生干部、2017年文章《平庸的圍城》發(fā)表于《年輕人》、2017年獲清華大學冬令營通過三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