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勒死1歲7個月繼女的王文(化名)在北京市三中院聽取判決。通訊員 王亞楠 攝

勒死1歲7個月繼女 繼母獲刑15年

案發(fā)時懷孕7個月，稱“控制不住脾氣”；法院一審認定故意殺人罪

2015年12月13日，王文用秋褲繞在1歲7個月的繼女小惠脖頸處，致其死亡。

據(jù)王文供述，自己因懷孕脾氣“失控”，當天喂飯時小惠哭鬧，她找來一條黑色秋褲繞在孩子脖子上，“只是想嚇一嚇她，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多名鄰居提到，孩子一年到頭有傷，臉上都沒好過，每次問家長都說是孩子自己磕碰的。出事前幾天，孩子“臉腫得像面包，眼睛腫得睜不開。”

新京報記者昨日從北京市三中院獲悉，法院一審認定王文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劉洋

曾當著丈夫的面打孩子

離婚5年后，1984年出生的江蘇人王文和丈夫秦飛又“重新在一起了”，帶著幾個孩子租住在北京朝陽區(qū)十八里店一處平房區(qū)。

秦飛是四川人，據(jù)其介紹，2006年8月，他和王文結(jié)婚，生的孩子今年已10歲。2010年二人離婚，此后又分別和他人結(jié)婚并育有孩子。其中，小惠是秦飛和第二任妻子生的女兒，王文和第二任丈夫生的兒子，今年剛3歲。

“因為家境不好，初一就不上學了。”王文稱，她輟學后輾轉(zhuǎn)于浙江、山東、廣東等地打工。再婚后因夫妻感情不和離婚，才又回到秦飛身邊。

二人復婚后，王文很快又懷孕了。到2015年12月13日案發(fā)時，她已懷孕7個多月。

此前4個月，小惠剛從老家四川接來北京。秦飛回憶，小惠只跟自己好，不怎么聽繼母王文的話，她帶出去時孩子就會不高興。

對此，王文也曾告訴新京報記者，小惠一直黏著父親，對她很抗拒，“我要抱小惠，她啪的一下把我的手打開，不愿意”。

王文提到，自己當初和丈夫離婚就是因為小惠生母。小惠生母是湖北人。王文說，她和秦飛離婚后，小惠生母和秦飛在四川結(jié)婚生活。但后來丈夫和小惠生母也總吵架，丈夫就又帶小惠搬回北京和她繼續(xù)過日子，期間和小惠生母辦了離婚手續(xù)。

王文很想小惠的生母把孩子接走，她也跟對方聊過，希望對方來北京工作并照顧孩子，“她當時說沒有這個(撫養(yǎng))能力”。

因為大人的矛盾，王文對小惠并沒有什么好感，孩子也不親近自己，因為太小，表達能力不是特別好，生氣了還會用頭撞墻或往床上磕。

“有時喂她吃飯，她就賭氣一樣看著我，把飯含在嘴里，不咽下去。”她說，小惠不聽話，總是哭鬧，她沒少打孩子，“丈夫也說小孩不能打，要哄，可能我懷孕了吧，就特別煩。”

王文提到，自己懷孕后妊娠反應很厲害，久而久之也控制不住脾氣。“我也半開玩笑地跟他說過，說不定哪天生氣把孩子揍死。”

她還當著丈夫的面打過小惠屁股。但因為丈夫白天上班，小惠都是她帶，很多情況丈夫也不知道。

出事前一個月，秦飛發(fā)現(xiàn)孩子腿骨折了，問怎么回事。王文告訴他，小惠睡醒后爬到床邊掉了下去，她發(fā)現(xiàn)后用手去抓孩子的腿，小惠一條腿就磕到床邊，骨折了。

鄰居稱孩子一年到頭都有傷

雖然也見到小惠身上有傷，但秦飛稱，自己一直沒有往暴力的方面想過。

“有時回來看到小惠臉上有點腫，臉色發(fā)青，她說是小惠自己磕的或者是發(fā)脾氣撓臉”，他提到，一歲多的孩子鬧人，平時看到妻子吼一下或拍打一下，并未當回事。

“孩子一年到頭都有傷，臉上一直沒好過，青一塊紫一塊的。”多名鄰居卻反映，出事前七八天，看到小惠眼睛腫得睜不開，王文說是自己摔的。

與秦家住同一院的孫友眼里，小惠沒有一個“小孩子樣”：“她目光呆滯，不活潑，有人到家里做客也不吭聲，自己坐在床上，閉著眼睛。”

孫友回憶，事發(fā)前三天，他去秦家時，看到小惠臉腫得像面包一樣，自己一下子火了：“孩子臉怎么回事?你們怎么當父母的!”此外，事發(fā)前一晚，秦飛帶小惠來家里玩時，他看到小惠左臉眼睛以下發(fā)青發(fā)黑。

發(fā)現(xiàn)小惠有傷的，還有秦飛的朋友趙偉夫婦。

趙偉說，逢年過節(jié)他都會去秦家走動，總看到小惠臉上有傷。“每次我問，他們說都是孩子自己磕碰弄的”。

孫友回憶，2015年12月13日早上，他聽到小惠哭鬧，但并未當回事，“到上午10點，接到秦飛電話，說小惠在家出了點事，讓我去看看”。

到達秦家時，他看到王文站在臥室床邊雙手抱著小惠：“大哥，你看孩子咋了，一動不動”。孫友摸了下小惠鼻子，發(fā)現(xiàn)沒有呼吸;用臉貼在小惠臉部，已經(jīng)冰涼。

在其建議下，王文撥打120。孫友說，醫(yī)生經(jīng)檢查，確認小惠已死亡一個多小時，當即報警。

“我看到喂孩子的面條在鍋里放著，床邊柜子上也放著盛面條的碗，以為是吃東西出事的，沒有往她(王文)身上想。”120即將離開時，在外打工的秦先生趕回家中。直到妻子被帶到派出所問話時，他才知道小惠的死因。

秋褲繞頸致繼女死亡

“那天早晨6點半我起床準備去工地干活，離家前小惠還哭了兩聲，然后就睡著了。”秦飛回憶，10點左右，妻子打電話說小惠叫了不答應，喘不過來氣，讓他馬上回家，到家得知女兒死亡。

秦飛向新京報記者轉(zhuǎn)述王文到派出所后的供述：當天7點多小惠哭醒了，她煮了面條，8點左右喂孩子吃飯時，孩子有點哭鬧，嘴里含著面條不咽下去，她就用右手托起孩子腮，把孩子嗆著了，臉通紅。

“我用手拍她后背，她把嘴里的面條咽下去了。”王文說，她給孩子喂了點水，孩子坐在床上還是哭，聲音像是受到驚嚇，她又把孩子抱起來問怎么了，還用手拍她安撫她，但孩子還是一直哭，越哭越厲害。

“我也是急哭了，就從床頭拿過來一條秋褲，嚇唬她說再哭就套上。”王文提到，小惠還是哭個不停，她就把褲子繞在其脖子上，又用雙手掐，讓小惠不要哭。后來，王文躺在床上休息了會兒，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小惠已經(jīng)一動不動了。

“只是想嚇一嚇她，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王文提到，自己也曾試著好好照顧小惠，但是“被磨得沒有耐心了”。

新京報記者了解到，小惠死亡時僅1歲7個月。因事發(fā)時王文還在孕期，被取保候?qū)?，哺乳期結(jié)束后被刑事拘留。

繼母獲刑15年 賠償生母6萬余元

檢方起訴，2015年12月13日8時許，王文因?qū)^女小惠哭鬧不滿，先后使用秋褲纏繞、雙手扼壓頸部的方法致其機械性窒息死亡，被查獲歸案。次日王文因故意傷害罪被刑拘、取保候?qū)彛?017年3月因故意殺人罪被刑拘，后被逮捕。

因涉及個人隱私，該案在北京市三中院未公開開庭審理。王文對起訴書指控的基本事實和罪名均未提出異議，但她辯稱并未用雙手扼壓小惠頸部。

其辯護人認為，王文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不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案發(fā)時王文懷孕，屬于審判時懷孕的婦女，不適用死刑;王文案發(fā)后主動報警在現(xiàn)場等待，構(gòu)成自首;本案系婚姻、家庭糾紛引發(fā)的矛盾，各方對矛盾激化均負有責任，請求從輕處罰。

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王文故意非法剝奪他人生命，致1歲7個月的幼童死亡，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依法應予懲處;王文辯稱未實施扼壓頸部的行為，經(jīng)核實，認定其扼壓被害人頸部有司法鑒定中心出具的法醫(yī)學尸體檢驗鑒定書等證據(jù)予以證實。

經(jīng)查，王文使用秋褲纏繞、雙手扼壓被害人頸部致其機械性窒息死亡，殺人的直接故意明顯;辯護人關(guān)于王文構(gòu)成自首的辯護意見與已查明的事實不符，不予采納;對于辯護人所提其余辯護意見，法院酌予采納。

最后，法院判處王文有期徒刑15年，賠償小惠生母6萬余元。

(文中王文、小惠、秦飛、孫友、趙偉均為化名)

■ 追訪

專家：再婚家庭須保障孩子安全

“繼母虐待孩子致死，人格上一定是扭曲的，但這個案件中，成年人都有責任，他們都優(yōu)先考慮自己利益，沒有尊重兒童的生命。”北京西城區(qū)心理健康服務中心心理咨詢師邵然說道。

邵然認為，從小惠父親來看，他對孩子安全、孩子和妻子關(guān)系、妻子現(xiàn)狀不了解，對孩子起碼的生存安全起不到保護作用，失去監(jiān)督管理及關(guān)注的能力。而小惠生母也沒有考慮孩子現(xiàn)狀，“說沒有能力撫養(yǎng)只是一個借口。”

“生母把孩子留在繼母家，是用孩子做籌碼。從心理上講，孩子早已被遺棄。”邵然表示，再婚家庭在滿足自己幸福的前提下，要保障上一段婚姻留下的孩子的安全、健康等，尊重兒童，關(guān)注生命。